▲杜振生前照
杜老师走了。
这个“长”在岗位上的工作狂,带着对学生的牵挂、对家人未完成的承诺、对教育事业的眷恋,走得太匆忙,走得静悄悄。
杜老师名叫杜振,齐河县第一中学教师、公寓科副科长。4月26日凌晨,他被妻子单晓飞发现倒在家中的客厅里,身体已经凉透,年仅41岁。“杜老师是累死的啊!”眼前这个粗犷的汉子——公寓科原科长刘曰军一提起他,就止不住掉眼泪,“每天5点起床,凌晨才肯休息;只要学生在校,他就一直在岗。”
“我的筐子里绝不能有一颗烂杏”
在很多同事眼里,杜振对待工作有股子“轴”劲儿,他常挂在嘴边一句话:我的筐子里绝不能有一颗烂杏。
他口中的“筐子”,是他连续担任四届班主任的春季高考毕业班。与普通班不同,这里的学生大多是后进生,底子薄、基础差,很多老师并不看好。
“只要肯用心,哪有教不好的孩子?”杜振的底气来自他的一套“方法论”:他善于观察,任课老师讲课时,他常站在窗外“偷听”,根据每个学生的表情、神态,推断他们是否听懂了、走神了,最后会将自己的观察写成小纸条,传给老师。
王海燕曾与杜振在一个教课组,经常会收到小纸条。“他会告诉我,哪个学生对哪个问题好像没听明白,有哪个同学没认真听课,建议我课下开小灶。”王海燕感慨说,“也只有亲爹娘,才会这么上心吧?”
杜振有个绰号,叫“制表大王”,班里墙面上,贴满了表格,其中有一个特殊的计分板,是杜振的一项发明创造:板子上画满了表格,详细记录每名学生的总成绩、各科成绩,每次月考后,计分板都会更新一次,督促学生上紧发条往前争。
不管春夏秋冬,杜振都爱挎着一个黑挎包,有人问他装着啥?他嘿嘿一乐:“都是宝贝疙瘩!”直到整理遗物时,大家才知道,所谓的“宝贝疙瘩”,都是他每个学生的成长档案,上面不但标注了每个学生的成长轨迹、成绩走向,连性格的长处、缺陷都写得一清二楚。
在学生印象里,杜振特别会聊天。王岩高三那年转入他的班里,此前读高二时,成绩极不理想,连考专科都是奢望。
一天晚上,王岩被杜振“请”到了值班室。一番聊天后,杜振突然问道:“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啊?”
“有,”王岩犹豫着回答,“是咱班的。”
“我知道,其实我观察你一段时间了。”杜振紧接着给他讲述了往届学生因此败北的案例,“我建议,你不如把心收回来,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,等大学毕业再追求爱情也不迟。”
一番长谈,彻底驱散了王岩心中不切实际的念头。“从那以后,杜老师隔一段时间就跟我聊聊,逐渐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了学习上。没有他,我绝对考不上山东财经大学,是他改变了我的一生。”王岩说。
“每天晚自习后,必有一场雷打不动的班会,一直到去世的头一天晚上。”年级组长赵方洪说,在班会上,杜振跟学生探讨学习问题,探讨人生话题,在一张张情绪振奋的脸上,赵方洪看到了希望、憧憬与斗志。成绩最能说明一切:杜振带领的2015级学生考出了齐河一中历史最好成绩,47名参加高考的学生全部通过了本科线。
“家长信任咱,咱就不能辜负”
让学生给杜振下定义,他们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一个词:父亲。
父亲,一个多么亲切、伟岸、厚重的词汇,之于杜振对学生那舐犊情深般的爱,又如此贴切:冬天学生跑操,他会去教室给每个学生的杯子添一口热气腾腾的开水;学生洗头发后穿得单薄,他就从家拿件最好的衣服让学生穿上;学生感冒了不想吃饭,他亲自下厨给学生煮上一碗香喷喷的面条。
邹存福是单亲家庭的孩子,与母亲相依为命,一次长跑,拉伤了肌肉。杜振知道后,一忙完手头工作,就把邹存福领进值班室按摩了40多分钟。邹存福说,一辈子也忘不了杜老师称呼他的那声“孩子”,一辈子也忘不了为他做的那次按摩。杜振去世后,在大学读书的邹存福第一时间拉着母亲来到老师灵前,哭得泣不成声。
杜振工资不高,仍然还着房贷,却对学生很大方。学生去医务室甚至县医院看病,他不仅全程陪护,还自掏腰包。过后学生还钱,他一概拒收,总是说,等你们考上大学参加工作挣了钱,再还我也不迟。
除了担任班主任,杜振还是学校公寓科的副科长。他的值班室里,有一个圆形的针线盒。原来,每天放学时,杜振都要站在公寓门口,看着学生一个个进入,每当他看到哪个学生衣服开了线,都会把他带进值班室,一针一线地帮他缝好。见他太累,同事也劝他:你已经做得不错了,何必那么辛苦?杜振总是说:都是自己的孩子,谈不上辛苦,既然家长信任咱,咱就不能辜负。
记者问:他这么拼,到底图啥?刘曰军没正面回答,只是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。2017年,学校要表彰一批优秀教育工作者,公寓科决定推荐杜振。但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时,他却说:“我的荣誉不少了,先紧着其他优秀的同事吧。”最终,公寓科只能再次推选,才把这个荣誉给了别人。“你说,他到底图啥?”刘曰军反问道。
“不让他这么干,等于要了他的命”
从杜振的班,步行几百米就是他的家,但在妻子单晓飞看来,这短短几百米,是世界上最耽误不起的距离,不然,为何杜振的脚步总是那么匆忙?
杜振是个“暖男”,结婚后,没让妻子下过一次厨房。很多时候,刚把饭做好,就说要去值班了,匆匆离去;即使在家吃口饭,也是忙完工作匆匆赶回,一顿饭热上好几次,送到嘴里也凉了。
每周六中午,杜振都会去陪着父母吃顿饭。“一进楼道门就能听见他给学生家长打电话,刚吃几口又来电话了,一顿饭至少两三个,我问他人家都不吃饭?”父亲杜延祥不解。“家长上班挺忙的,这会儿才能聊透,要多理解。”杜振总是这样回答。
去世后,单晓飞想找一张跟他的合影,结果除了他跟学生的合影,竟然一张也没有;反而在卧室角落里,发现了一个杜振早早准备好的旅行包,那是他去世的前一个月,曾对单晓飞作过的一个承诺:“等送走这届学生,我陪你和孩子来一次完整的旅游。”如今,这个承诺却成了他留给妻子和子女最后的遗憾。
即便如此,单晓飞对杜振都是怨在表面,爱在深处。有人问单晓飞,有没有劝他别这么累?单晓飞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:“怎么没想过,可真不让他这么干,不是要了他的命吗?”
事实上,常年超负荷工作,已经让杜振吃不消了。去世前,杜振一直认为自己有胃病。“我后悔没有强制让他去检查。”单晓飞哭着回忆,他老是说,孩子们马上就要春季高考了,关键时期,我怎么能提前离场?
但没想到的是,杜振还是提前离去了。去世当晚,杜振是在调解完2个学生的矛盾、又检查了一遍宿舍才回家的。因为零点以后回家是家常便饭,怕打扰家人,杜振总是悄悄进屋。那天正赶上高三第二次练兵考试,担任高三年级班主任的单晓飞,批阅试卷至22:00,回家就休息了。没料想,等她凌晨起夜时,杜振已因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,手里攥着的,是几粒治胃病的山楂丸……
送走杜振,单晓飞从殡仪馆回到家中,杜振生前使用的手机,又准时响起了闹铃声,时间是5点25,而这正是杜振每天踏上工作岗位的“标准时间”。
杜振的父亲患有直肠癌,岳父患有脑萎缩,儿子12岁,即将小升初,女儿刚刚1岁零9个月,一个全家老小指望的顶梁柱,就这样轰然倒下了。去世后,父亲杜延祥对他的勇儿(杜振乳名)写下这么一段话:“勇儿啊,你知道吗?在为你送别的日子里,人如潮、花如海,你的亲朋好友、领导同事、同学学生都来了,他们来到你的身旁向你致敬,他们流下了悲痛又惋惜的泪水,他们来看你最后一眼,送你最后一程。勇儿啊,这么隆重的礼遇,你知足了吗……我们会坚强地活下去,继续抚养你未成年的儿女,努力让他们活成你的骄傲!”
□本报记者任立松王志强本报通讯员石勇田彬